AckerP
海は遠くない。
 

《【隋韩】不归点The Point of No Return》

-写于沉船以前

-湖北打捞队了解一下

-请勿上升真人



致我深爱的小双隋文静/韩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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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之后的那个夏天,隋文静选择了退役。


办退役手续的那天她带了顶宽檐沙滩帽,穿了一条法式长裙,彼时她刻意留长的头发已及了肩头。


她是一个人来的,没告诉任何人,包括韩聪。


接过材料她从办公室里退出来,垂下脑袋,她看见走廊光滑的瓷砖反射出一个不属于她的背影。


慌乱中她抬头,转身看见了韩聪。


韩聪还穿着训练服,手心里捏了瓶半空的矿泉水,站在隋文静身后,手掌前伸似是要去拍她的肩膀。


你怎么来了?


他问,像是从前一样要替隋文静取下肩上的包背在自己身上。然而隋文静侧身避开了他,将手心里的文件折叠,扔进夹层里迅速拉上了拉链。


文静,你是要去旅游吗?韩聪上下打量着她。


啊,对...隋文静地下脑袋看着自己的及脚踝的裙摆,呜呜喏喏不知道怎样回答,她有些心虚了。


退役是她考虑很久才作下的决定。在自己的主场她和韩聪站上了最高领奖台,捧花在手他们俩笑得都很好看,然而那时候她的旧伤已经折磨她很长时间了。


金牌对她来说是一种荣耀,但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解脱——她曾很鸵鸟地想过拿到这个金牌,自己于国家和自身都没有亏欠了。


而事实并不是如此,她现在站在韩聪面前,却无法开口告诉他自己退役的事情,


她其实最亏欠的应该是自己相伴十五年的男伴,韩聪。


韩聪揉了揉她的脑袋,自然而然站在她身侧。


他说,辛苦你了,记得玩得开心一点。语气温柔。


隋文静沉默着点点头。她的高跟鞋踢在瓷砖上,哒哒地回荡在幽暗的走廊里,听起来很刺耳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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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韩聪会以为她会去海岛,去一个没有冰场的地方。而隋文静实际上回了哈尔滨,她找了一家好的医院,住下来专心调养。


夏天的哈尔滨也很热,阳光整日整日地铺在冰冷冷的病房里,无休无止。


隋文静打算再接受一场手术,虽然知道不可能让自己完全摆脱疼痛,自己也可能、可能永远不会重返冰场,她还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。


手术订在八月底,在此之前她一直待在医院里。


刷朋友圈她知道韩聪夏天也在训练,一个人训练。伏天里他去了一个湿润的南方城市,一个只有商业冰场的地方,他当了一周的教练,教了两三个孩子。照片里他牵着小姑娘的手,耐心而快乐。


韩聪当然也知道了隋文静退役的事情,但没有来问她为什么,甚至连日常的聊天都没有。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晚上隋文静收到韩聪的微信,


他说,你今天穿长裙很好看。


坐在飞机座椅上,窗外连月亮没有,隋文静盯着无尽的黑暗,泣不成声。


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条微信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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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医院里她爱上了看书,有时候甚至在医院附近的书店里呆上一整天。偶尔有旧友探望,她都希望对方不要谈起她,尤其不要对韩聪。


有时候看着窗外的日光,隋文静就会想起照片里的韩聪。


她认识的韩聪是个非常认真的人,对她很严格,有时候甚至会让她感到害怕。而实际上他又极其温柔,虽然要求严苛,但从不会为她的失误生气。节目前温厚的手,节目后的拥抱、慰藉和鼓励,一同筑起隋文静的铜墙铁壁。外人总说在表演中隋文静是节目的主心骨,而她自己知道韩聪才是那个人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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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术的日子临近,哈尔滨的雨水也开始变多了,隋文静也开始变得不安起来。


八月初她收到一个忠实粉丝的邮包,一张光盘,里面刻满了她和韩聪的录像资料。


花了一整晚她看完了所有节目,从最早的国内赛事到两次奥运,从她长发到短发。


早晨医生来巡房时隋文静眼眶通红,手脚冰凉。她感觉自己亏欠韩聪太多了。


窗外雨声沥沥,她甚至已经想不起韩聪和她说话的语气,想不起拥抱时他身上的味道,甚至无法在脑内构想如何才能完成一个托举一个抛跳。


藏在骨子里的记忆和人,在入秋的寒风里被吹了个精光。


忘记了也好,她扶在房间洗手台上用纸擤去鼻涕,镜子里的人形略有些憔悴。


距离手术时间越来越近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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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术前一周她和医生确认了一遍手术流程,全麻,预计四个小时。手术排在夜里,她只让父亲来陪她。


在电话里她跟父母说,很简单,不会疼,她说当年在北京的手术更复杂她也挺过来了,没有什么好担心的。


挂完电话隋文静偷偷抹了下眼泪,哪有手术不疼的。接着她又想起了那个时候——从体育馆到北京三院坐公交也要快一个小时,韩聪每天下了冰,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,没有家人在身边韩聪就成了她的监护人。


说起来,说起来韩聪那时候还滑了一支曲子,一个人滑的。她不太记得曲名,因为她当时坐在轮椅上,盯着韩聪完成那个幻想中的抛跳,聚光灯打在她脸上时她眼泪已经流了出来。


啊韩聪,她怎么又想起和他滑冰的那段日子了。


然而隋文静还是在第二天早晨,起床给那个粉丝发了封邮件,她说光盘里还差一曲。


阖上电脑她仰面躺在病床上,她想自己不是特别想看韩聪滑冰,只是有点强迫症而已。


对方回复了她,说会寄一张新的来。


于是在进入手术室的前夜,她又一次盯着电脑屏幕失了眠。


她想这个节目从来没人编过舞,韩聪一个人在聚光灯下看起来那么傻那么笨拙,手上实际根本没有用力......这真的是她看过的最丑的节目,然而隋文静,却一遍遍地播放着这一段,直到那个天蓝色的人影在她眼里幻化成虚无的泡影。


等到隋文静第二天早晨醒来,她将那张光盘取了出来,随意夹在一本书的中间,她发誓自己再不会看了,


毕竟,隋文静已经不是冬奥冠军隋文静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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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下午开始哈尔滨就下了雨,父亲打车来的时候也淋湿了裤脚。隋文静抱膝坐在床上,偏头望着窗外枝叶上繁密的水珠,一句话也没听下。


夜里吃过晚饭就要准备进入手术室,和父亲拥抱后她被推了进去。隋文静这半生从不是一个会隐藏情感的人,却没有在父亲面前流下泪,她甚至劝他回家休息不用干等着。


父亲唯唯诺诺应着,想必是不会离开的。


她将未流出的泪狠狠逼入眼眶,却又是觉得这种场景特别熟悉。


那个比自己大三岁的舞伴,翘了训练守在手术室外,整整五个小时。她当时在手术台上,加量麻药没能麻住她的意识,那个好心借她手机的医生一直在轻声提醒她,


很快的,你男朋友在外面等着呢。


其实隋文静和韩聪从来都不是情侣。


尽管隋文静无数次这样回复微博上的粉丝,而那天她躺在手术台上,半身失去知觉,盯着炙人眼的手术灯,鼻腔里尽是干涩的消毒水味,她一时失了语。


她承认她很喜欢韩聪。或许曾有那么一刻的懵懂憧憬,而十年如一日的训练已然让那种感觉异化变质。


当隋文静第一次意识到被一个男人搂住腰、大腿处爬上火热热的触感,于她的大多数同龄女孩来说,是多么的令人脸红心跳时,


韩聪又一次贴近了她的身体,大手抚在她的小腹两侧。她顺势将双臂环过他的脖颈,十指在后颈处扣紧,他偏硬的头发扎得她痒痒的。


韩聪侧过头来和她面贴着面,脸上还蹭了点她的粉底和唇彩,他在耳畔跟她说,


我女朋友,在看台上。


接着他俩滑到预定地点,她整个人被托举过他的头顶。身下的男人和她十指相扣,而此刻场馆的灯光让她有点头晕目眩。


末了隋文静觉得很疲惫,就如现在在手术台上一样。那套节目滑得很完美,男女选手情感很饱满,她却像是吸入麻醉剂一般,已然失去了感知能力。


韩聪替她捡了一个玩偶,塞在她手心。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一手向观众席招手。


隋文静闭上眼,在意识消耗殆尽前吸了一下鼻子。




-

手术很顺利,等她再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日的中午。


幕帘围住了她的病床,却刻意在角落为她泄了一片光影。耳畔滴滴声不绝,她的听觉先醒了过来——一阵稳健的脚步声突破了雨幕,走进了房间,那人带上了门,将走廊上的嘈杂一并阖在了他身后。


陈旧皮沙发里的弹簧受到重压,吱呀地一响,而接着又是一声——那个人站了起来,他很不安,同隋文静一样不安。


隋文静为什么要不安呢?


因为这个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了——


那是韩聪。


韩聪小心翼翼走到幕帘旁,站住脚,挑起一个小角犹豫着探头来看,他一眼就看见隋文静,隋文静那双大眼红着。她也在看他,然而已经忍不住了。


韩聪像是猜到他的女伴看到他会是这个反应,如果她吃了饭有些力气还有可能撅起嘴拿抽纸筒砸他,脸上没有太多表情。停顿了一会儿他试探性地拉开幕帘,隋文静半张脸埋在被窝里哼哼,示意他不要拉开。就着渗进来的一丝天光,韩聪缓缓走到她床边。


韩聪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到她脸侧,隋文静也不在乎形象了身子偏向他开始擤鼻涕,擤到鼻头都红了。


韩聪什么话也没说,转身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。他站起来,去盥洗室里打湿了毛巾,重新蹲回隋文静的床前,细致地替她擦脸。


韩聪的呼吸正拍在隋文静脸上,还带着雨水的潮气,凑近了可以看见粘在他脸侧的鬓角。太近了,她想,太近了。


接着韩聪又替她找来了医生和护士,在此期间他下楼买了午饭和一块蛋糕。被扶起靠在床背上,拿起勺子时隋文静才意识到她和韩聪,在这将近一个小时里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

她抬头看向韩聪,韩聪也刚好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向她。


快吃吧,没加葱,他说,声音很低也很温柔。


而隋文静只是看着他。


怎么了?韩聪身下的沙发又发出呀的一声响,他站了起来,走到隋文静的床尾坐下,眼睛明亮。


隋文静想他的眼睛怎么那么大,里面映着的是已经瘪起嘴的自己,下一秒她手里的勺子无力掉入汤碗里,稍稍平复的情绪又起来了。


韩聪把她面前的餐桌撤开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袋里没有纸巾的缘故,他选择坐得离隋文静更近了些,小心翼翼地、轻轻搂住了自己的舞伴。




-

等隋文静意识到韩聪正在拥抱着她时,大脑里已经不剩什么了。


入秋的东北雨水很多,打在裸露的土壤上,顺着稻子的根渗到深处去。井水也开始涨,漫过铁锈与青苔涌上去,正如同隋文静的泪水一样。


——面对韩聪,她永远不知怎样控制眼泪。


她不是特别脆弱的人,近二十年血泪的磨砺让她成为二十三四这个年纪中的佼佼者。而此刻环绕在韩聪清爽的皂角香里,隋文静明白她早已陷入对韩聪的完全信任带来的弱点里了。


是的,信任这个东西很可怕,可以说一切情感都是以信任为基座的。隋文静十五年前见到韩聪第一面对这个男孩根本没有这种感觉,但她一次次的失误、他俩一步步的磨合,最终让她明白了这个叫韩聪的男人,在冰面上是绝对值得信任的。因此她愿意尝试让矮个子的他托举她的身体,愿意踩在钢琴的尾音上被他抛向空中,愿意踩上他的鞋面完成一个个动作。


同时隋文静心里也清楚,却也不愿意承认——在情感上她也无条件地信任着韩聪。或许他俩终不会成为情侣、夫妻,但无论是在大家认同的父女、兄妹关系里,她都信任韩聪。她大不用假装乖巧,可以把心里的不爽都大大方方说出口;一起逛街时看中的包或口红,很快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奋斗目标;她的起床气、她在病床上需要依靠的一面,这个男人都再清楚不过。


哭到失去力气,嚎啕转为呜咽,韩聪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,不动声色拿枕头垫在她身后,才轻轻松开了手。


军绿色的风衣被她的眼泪沁成深色,隋文静还抓着他的肩头不放,韩聪大概也猜到现在自己肩上大概是个什么样子,将隋文静的头重新扣回他怀里。


窗外雨停了。




-

隋文静父母到的时候隋文静打了点滴又睡下了,手紧紧抓了件男式大衣不肯放手。


韩聪从病床上坐起迎接叔叔阿姨,慌慌张张将被弄得一团乱的餐桌收拾干净。


隋文静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,送他到医院门口,感谢他连夜飞回来陪文静。


应该做的,韩聪挠挠脑袋低头一笑,谁叫文静是我舞伴呢。


哦?隋父停下脚步问他,你没找新舞伴?马上不就大奖赛了吗?


没有。韩聪回头看了眼住院楼,他望的方向就是隋文静的病房,同时一脚已经淌进了门前的水洼里。


我只有隋文静这一个舞伴。


我相信她,也永远不会放弃她。


风有些起了,韩聪摸了摸只一件短袖的手臂,和隋父挥手告别,走进了人潮里。


从牵手的那一刻起,我们就越过这不归点,再也无法回头。



Fin.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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